顾樱满心欢喜,眼眶通红,又将少年从怀里拉出来,专注的打量着他。
是他,只是这个时候他才十六七岁。
充满稚气的脸上虽然不干不净,却仍能出他锋锐的棱角,还有那过于挺拔的鼻尖,干净的眸子仿佛两颗明珠,至纯至净。
她眸子里透着欣喜和感慨,纤手拂开他厚重脏污的黑发,“骨头,你可知我是谁?”
骨头摇摇头,望着女子乌泱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认识。”
顾樱捧着他的脸,哭笑道,“是不认识,不过现在我们认识了。”
重生后她试图找过他,怎么也找不到,她想着他是个乞丐,不知道在哪儿流浪。
若她没记错,是在天启二十年前后才出现的,她有些记不清了。
不管怎么,骨头出现的时间提前了些,是好事,她一定会好好补偿他。
少年瑟缩了一下,脸上写满了窘迫,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香软精致的美人儿会对自己这般殷勤。
“你——”
相顾无言,本就没有多少交流的人,如今见了面也不知该什么好。
顾樱泪如雨下,心中酸楚难耐,紧紧攥住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起来。”
苏和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妥帖的按下机关,让人进来将穆南峰带下去。
免得镇国公府世子夫人上一个少年乞丐的事儿不心被传了出去。
到时候某人不得快马加鞭,千里奔袭回来找他算账啊。
“嫂子你这……不太妥当啊。”
这要是让阿渡知道了,不杀了这乞儿?
顾樱没搭理苏和,牵着骨头,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骨头,能跟我是谁找你传话的么?”
骨头目光动了动,不知自己为何会对眼前这个漂亮无比的女子有一种莫名亲昵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慢吞吞的,“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眼睛长得好,跟你一样。”
“跟我?”
少年点头,“嗯。”
顾樱柔声问,“那骨头为什么要为她传话?”
少年嘴角沉了沉,盯着顾樱清丽的脸,好一会儿才道,“她,会帮我找姐姐。”
顾樱一怔,随即心尖爬上一抹心疼。
骨头告诉过她,他一直在找他失散多年的姐姐,姐弟两个分开时他才四岁,姐姐六岁。
半大的孩童什么也不懂,不见了唯一的亲人只能满世界到处乱找。
整整找了十多年,到临死前才发现他姐姐的尸体就被歹人埋在破庙附近的一处野坟底下。
知道真相的那天夜里,骨头坐在她身边,没有哭闹,没有话,眼底只有无边冷寂,从前眼底那一束光,突然间被冷水熄灭了,变成一片望不到底的黑。
她想坐起来抱抱他,却无能为力。
顾樱喟叹一声,指节收紧,“骨头,我会替你找姐姐,日后若有人再来找你,你莫要信她知道么?”
少年痴痴的着顾樱,点头,重重应道,“好,我听你的。”
这份信任没有来由,但他就是相信她……
苏和眉梢高高挑起,果然是阴阳相吸,千古道理!
他问了这乞丐好几天,这狗东西一句话不肯。
嫂子一来,他便什么都交代的一清二楚,真是气死他了!
“这乞丐真不要脸,莫不是上了嫂子的美色?”
“别胡。”顾樱是个护犊子的,上辈子便与骨头相互依赖,这辈子既然提前找到了他,便想着认他为弟弟,将他带入国公府照料,又或是放在叶家,让他与阿宁做个伴,“苏和,我要把他带走。”
苏和摸不着头脑,“这……用不用跟阿渡一声?”
顾樱心中愉悦,“只是一件事,不都可以。”
苏和轻嗤一声,“嫂子,你对这个乞丐这么好就不怕阿渡吃醋么?”
顾樱无奈一笑,宠溺的着身边的少年,半点儿也不嫌弃他身上的陈年污垢,抬手揉了揉他浓密的头发,“不会的,骨头像我的亲弟弟一样,日后,我便是他姐姐了。”
苏和咋了咋舌,到底没什么,一个乞丐而已,既然问清了话,怎么处置都可以。
只不过在顾樱走后,他思来想去,还是专门给阿渡去了一封信。
信中写了一些他觉得可疑的点。
比如嫂子为何会和一个乞丐如此熟稔,就好似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又比如嫂子对乞丐话的语气,根本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黄城接到信,已是几日后。
浮云楼的信使将信递到营帐之中,赵长渡刚与顾伯清打了一架。
对方是老泰山老岳父,他没下死手,被顾将军轻刺了一枪。
他没当回事儿,神情自若的将手中长枪扔在地上认了输。
他认输认得爽快,顾伯清却冷冷瞪他一眼,手中长枪脱出,重重的钉在了赵长渡腿边,眼里含着一抹警告,“你子最好是对我女儿好点儿,否则,我不会在外孙的面子上饶你一命的!”
他得出来,顾将军不喜阿樱嫁给他。
好在得知阿樱已经怀有身孕之后,老将军嘴角抽了抽,紧绷的俊脸稍有缓和,冷哼一声离开了校场。
赵长渡展开信后,人坐在椅子上,着信里的内容,陷入一阵沉思。
黄城的夜风吹来,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刺痛麻痒。
他想起自认识阿樱之后的点点滴滴。
无数疑点一点一点浮现在眼前,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阿樱的一切就似一层迷雾挡在他眼前,他抬手就能挥开,可他不敢……
他怕那迷雾之后的真相,会毁掉他与阿樱如今的平和。
“爷,夫人的信来了!”
怀安兴高采烈的撩起帘幕走进大帐,蓦然对上男人幽冷深邃的视线,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身边四散而出的沉寂,吓得人心里发憷。
怀安不知发生了什么,后背发凉的将手中信放到案上,“夫人派人送来的,属下先告退了!”
罢一溜烟儿当了逃兵。
赵长渡打开姑娘送来报平安的信,里面寥寥数语,并无一句提到骨头的事。
他自嘲一笑,心里有一种不出来的滋味儿和隐痛。
罢了,她仍旧在隐瞒,那他便由着她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