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杯酒敬春秋 共饮大风流(2 / 3)

击。

青衣男子一饮而尽,留在柜台上数锭花白银两,转身推门,迎着风雪离去。

后知后觉的老瞎子颤颤巍巍喝下那杯酒,喝得一滴不剩,生怕漏了分毫。

再然后,泪流满面,哭却无声。

嘉佑元年冬,受封为北境镇边王、新朝护国公兼数不清多少空前殊荣的青衣大宗师,辞官卸印,一声不吭离开京城,离开那座焕然一新的庙堂。

临走时,留书一封:将所得金银财物抚恤军属,散与惨遭战祸无家可归的流民百姓。

大周新朝,大到州郡,小至乡县,皆在城街最瞩目处,竖起一道又一道石碑。

碑上唯有四字;侠义江湖。

得天道庇佑延绵气运千载的九宗十三派,再没了那份高人一等的心气。这座见证过风流无数的江湖,破而后立,向阳而生。

当然,被强行推到盟主宝座上的另一位武道宗师,却并不这么想。方言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那个挨千刀的臭小子,打到他神志不清。

青州城内,新开张的江湖酒楼,热闹非凡,生意极好。掌柜的是一对兄弟,一个断了臂,一个残了腿。据说揭匾那日,大街上莫名其妙冒出个尖嘴猴腮的乞丐,非说掌柜的欠他一顿好酒。

而今打着云海二字旗帜的商会,几乎遍布天下各地。有人说那位新掌权的云公子,野心极大,要把生意做到海外去。

朝堂里百废待兴,好在新君贤明,颇有城府。前朝留下的班底还在,内外同治后,十三学宫又有夫子大儒先后入仕。一时间站在金銮殿内的朱紫权贵,表面和气,背地里又不知分了几门几派,谁又是谁的挚交故友,谁又是谁的袍泽门生。

年轻皇帝忽然想起那家伙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帝王权术,最叫人头疼。

月余间,那道远离朝堂远离江湖无事一身轻的快活身影,走南闯北,无问西东,看了许多不曾看过的风景。

腊月初六,垚山落了第六场雪。

他终于停下四处奔波的脚步,准备登山。

一袭青衫换了白衣,不变的是腰间那柄古朴佩剑,和未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少年模样。

寒风萧萧起,

登山路,八千里;回眸处,多风雨。

他展颜含笑,衣袖挥舞间,凭空生出些漆印斑驳的破烂杯盏。

一杯又一杯悬空而立。

漫天云雾如雨落,入杯即化作佳酿。

酒香弥漫四散,宛若仙人手笔。

整座落雪垚山,忽风止雪休,万物沉寂。

再然后,一道醇厚嗓音乘风而起,御雪而行。

“我以杯酒敬春秋。”

“我以春秋敬天地。”

“敬二十三年来天下黎民苦。”

“敬二十三年来铁衣裹枯骨。”

“敬二十三年来中原江湖侠义客。”

“敬二十三年来日月河山尽王土。”

“敬二十三年君守国门臣死社稷。”

“敬二十三年书生胆气文人傲骨。”

“敬二十三载悲欢聚散多别离;”

“敬二十三载世事浮沉荣与辱。”

“敬二十三载归去来兮少年郎;”

“敬二十三载星月迢迢风尘路。”

十二杯酒过后,那道挺拔坚毅的身影,哽咽失声,掩面痛哭。

少年郎,少年郎。

纵满面尘霜,仍少年模样。

泪眼朦胧间,他竭力站直了身体。

山的另一边,一道又一道铭刻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人影,冲着他露出温和笑容。

每个人手中,都整齐端着一杯又一杯酒。

一只冰凉纤嫩的手掌忽然将他牢牢攥住。

少年蓦然回首,看见一张如梦似幻的灿烂容颜,在冲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