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句句真情实感，在痛失爱子情绪崩溃之余，还强撑着伯爵夫人的风度。
即便被人诬蔑到了这个地步，赵琦妍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她眼神冷漠的看了段氏一眼便收回视线，平静道，“尚大人，上午我从监牢出来，就一直在想沈栾泓没说完的那句话。”
“如大人所知，沈栾泓犯的事最轻也得判流放，京城里已无人能保他出来，这一点，段夫人应该更清楚。”
从沈栾泓被抓进刑司以后，段氏便倾尽家财找关系找门路。
东京城里，她能找的关系都找遍了，可是抓捕沈栾泓的旨意是官家亲下的，没有人敢触龙威。
赵琦妍声音停顿了下，回头看向段氏，“但是沈栾泓却笃定沈家能救他出去，我想了一路，段夫人要救爱子出去，只有换人这一条路。”
段氏心上重重一跳，蓦地抬眼看向赵琦妍。
尚宏皱眉，“你是说，大火里烧死的人不是沈家小公子？”
赵琦妍冷笑着勾唇，目光不偏不倚的看着段氏，“是，被火烧死的人，浑身焦透，面目全非，只能依靠身体缺陷或平常戴的佩饰来确认身份。”
“如果我没猜错，段夫人应该是先买通了监牢里的狱卒，然后里应外合纵火，换人。”
不等赵琦妍把话说完，段氏突然拍案而起，怒斥道。
“一派胡言！你不过是因为上次栾枫酒后误闯你梧桐苑，差点毁了你清白，你对我们沈家怀恨在心，才这样空口白牙的栽赃。”
她用手指着赵琦妍，因为怒极手指轻颤着，“我刚痛失爱子，你竟这样倒打一耙，诬蔑我放火烧死自己的儿子。天上真人都看着，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有被人打断双腿再也站不起来更让人绝望吗？有亲眼看着自己女儿被割皮碎骨更痛不欲生吗？还是有护城河下的水冰冷刺骨？
赵琦妍目光染着凉意，段氏越是愤怒，就证明她离真相越近。
她没有理会段氏歇斯底里的指责，而是继续把刚才的话说下去，“我执意要与沈家退婚，除了因为沈栾枫闯我房间，打伤我的贴身女使，想要毁我清白之外，还因为段夫人让沈栾枫求娶我的用心不纯。”
“她想通过我利用我父亲的职务之便和我外祖父的军功，帮沈栾泓减轻刑罚，至少也能不伤及性命，不连累沈家。”
“可因为我的坚决退婚，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说到这里，赵琦妍看到段氏脸色陡然变了下，若不是被她身边的姚妈妈扶着，她恐怕此刻连站也站不稳了。
但段氏的脸色变，并不是因为被赵琦妍说出了实情。
而是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今日被赵琦妍洗脱嫌疑，那栾枫和沈家一门的名声和前程便尽毁了。
赵琦妍的声音还在继续，“从得知监牢走水那一刻我就在想，为什么是今日呢？直到大人身边的衙役去到梧桐苑，走到我面前，我才想明白。”
“从一开始，段夫人就打算把这场火栽到我头上，就算我不主动去监牢，她也会想方设法引我去。”
赵琦妍的分析，有理有据，连动机都说的一清二楚。
尚宏的视线转向段氏。
他突然想起来，上午仵作验尸时，段氏的表现与现在截然不同，她趴在焦透了的尸体上嚎哭，沈小公子身上的佩饰都是她哭嚎时发现的。
每拿出一样，她便哭的比之前更大声更痛苦。
仵作同情的看了她两眼后，提笔在验尸记录上写了“沈栾泓”三个字。
如果赵琦妍刚才的分析全对的话，那段氏是在故意干扰仵作？
段氏在冷静下来之后，脸色也恢复了之前的隐忍，她红着眼睛，目光凌厉的瞪着赵琦妍。
“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什么证据没有？不会只是你的凭空猜测吧？”
赵琦妍抿唇，转头看向尚宏，“尚大人，你之前派出去的衙役回来了没有？”
被她这么一提醒，尚宏这才想起来，他沉下脸，对着离他最近的衙役吩咐道，“你带一队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瞥见林荣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上有些狼狈，官服上还染着血。
“大人，刚才监牢来了三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每一招都是杀招，属下赶到的时候，负责两位公子的两个狱卒都已死了，杭右受重伤，大夫已经赶过去了。”
杭右便是先前尚宏派出去的衙役。
林荣的话刚说完，不等尚宏反应，段氏突然厉眸扫向赵琦妍，指着她冷声道。
“堂上这么多人，怎么偏你时刻关注着尚大人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是你派的杀手！”
她的话一出，尚宏又将视线落回到赵琦妍身上。
对于段氏倒打一耙的能力，赵琦妍是服气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现在是你们怀疑我纵火，我希望那两个狱卒能证明我清白有什么不对？”
“不过，我刚在堂上说狱卒可能被收买，狱卒便被灭口，这是不是能间接的证明纵火的人就在堂上？”
赵琦妍掷地有声的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段氏目光一滞，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就连站在她身旁的姚妈妈掌心里都捏满了汗。
坐在主位上的萧景曜，微微抬起冷眸，扫了眼段氏，薄唇轻启，“确实。”
陈氏泪眼婆娑的回头看向赵琦妍，“妍姐儿，就算段夫人要救自己的儿子，那为何还要烧死我的儿子？”
“你恨沈家，恨航儿，如今纵火烧死他们还要平白诬栽到别人身上。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竟然不知你居然有这样的城府！”
就在这时，妗云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进来，“你们两个仔细些，别伤了他。”
堂上的众人闻声，都朝门口看了过去。
妗云率先走进来，她站在门口行了个礼后，才抬眸扫向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赵琦妍身上。
她提步走过去，“姑娘，奴婢送义兄出城时，正好看到沈家的管家出城，他一见我就跑，我觉得有问题就带他过来了。”
在她身后，两个穿着禁军盔甲的人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沈府管家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