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夫人提起往昔，赵良辅也来了气，他失望至极的目光里带着愠怒。

“母亲，从小到大，我几时违背过你的意思？可是当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会元以后，我以为你会替我高兴，可你却劝我放弃殿试，随便做个乡官为二弟铺路。”

说到从前，赵良辅脸上满是痛苦，“你处处为二弟着想，全然不顾我的死活，你不让我娶庄氏，当真是为我着想吗？难道不是怕庄氏成为我的助力，我平步青云之后让连举人都考不中的二弟被人耻笑吗！”

赵良辅是要脸面的人，他今天当着满屋子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能看出此时此刻，他对老夫人有多失望。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对赵良辅不公，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对她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子娶了侯府嫡女，仕途通达，几个孩子也是前途无量。

可是小儿子平庸，考科举次次都考不中，上门提亲也屡次被人拒之门外，偶尔有几个礼让进门也都是因为他哥哥在京做官！

她要不趁着活着的时候帮他铺铺路，等她过身之后，他怕是连娘子都娶不到！

瞪向赵良辅，老夫人厉声责问，“那陈氏呢？我不让你娶她难道也是偏心你二弟？”

赵良辅眸孔骤缩，心里痛苦到了极点。

原以为，在他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之后，母亲多少会觉得亏欠了他。

可是，母亲能问出这样的话，显然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沉痛过后，赵良辅心如死灰，自嘲的笑了下，“你不让我娶陈氏，无非是看不上她出身低贱，可是母亲，你别忘了，我们赵家从前也不比她家好多少。”

“要不是因我在京中做了个二品官，我的好二弟可是连陈氏这样的女子都娶不到！”

老夫人愣了下，没想到他会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直接打她的脸。

她怒火中烧的拉下脸，“原来在你心里，我和你父亲辛苦为你们兄弟俩营造的家竟如此不堪！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要怎么处置你母亲，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良辅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最看重孝道，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明知母亲偏心弟弟的情况下还能处处孝顺。

老夫人就是捏准了他这一点，才专门往他心窝上扎！

赵良辅苦笑，“处置？做儿子的如何敢处置母亲？只是，月儿是我女儿，我也不能由着别人糟践！往后，就让她搬出康宁堂吧！”

“不行！当初你也没问过我的意思就把她送了来，我就算再不好也帮你把她养到这么大，现在你又要一句话把她接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老夫人横眉冷对，态度坚决。

当然，她不同意让小六搬出去并不是舍不得小六，而是小六住在梧桐苑这两天已经热得府里上下对她非议不断。

如果让小六在这个节骨眼搬出去，那她虐待亲孙的名声就会被敲死，这让她以后这张老脸往哪儿摆？

赵良辅也来了脾气，一步不退！

眼看母子俩就这么僵持着，赵琦妍用目光频频示意庄氏。

庄氏厉眸扫了她一眼，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对着赵良辅道，“官人，咱们府里少说也有一两百个下人，就算是我，也不是人人都能约束到，出现一两个偷窃银钱的也是平常，别说是母亲，就算是我也发现不了。”

“妍儿的那些证据，是能证明秦、武两位妈妈的钱是母亲的钱，但谁又能证明这钱是母亲亲手赏赐的？”

说着，她眼眸看向老夫人，“我想，经过今日这么一闹，往后不仅是这康宁堂，府中其他院里的下人也都不敢再欺主。如果有人敢再犯，我定不轻饶！”

庄氏背后是靖安侯，是骁勇无比的靖家军，她说不会轻饶必定会严惩，这府里就连赵良辅也不敢轻易挑战她的权威。

老夫人知道庄氏是想卖她一个人情。

但是先是她女儿拿着证据要将她置于死地，她再假惺惺的出来替她说好话装好人，别以为刚才她们母女俩在那儿使眼色她没看见！

庄氏想让她对她感激涕零，简直是做梦！

见老夫人冷漠的别开眼，庄氏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赵良辅。

“官人，月儿的事闹这么大，恐怕已经在府里惹起了非议，如果让她立刻就搬出康宁堂，那母亲的名声岂不都毁了？”

赵良辅毕竟是个男子，心思没有女子心细。

如今听到庄氏这么说，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松了口，“妍儿和梦儿都是13岁分院别住的，月儿也快到年纪了，回头你找个合适的院子让她搬过去。在分院别住之前，就让她暂时住回康宁堂。”

听到赵良辅这句话，老夫人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但依然板着脸不看他们夫妻。

庄氏应了一声，转身向老夫人福身，“闹了这半日，想来母亲也乏了，我们就先告退了。”

她话音刚落，赵良辅便起身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

“孙女儿也告退了。”赵琦妍也趁机对着老夫人道别，跟着庄氏离开康宁堂。

……

刚出康宁堂，庄氏突然回头瞪了赵琦妍一眼，“你过来。”

赵琦妍身子本能的想往后躲，但还是被王妈妈一把推了过去。

庄氏一把拉住赵琦妍的手腕，拉着往前走了一段才放慢脚步。

王妈妈知道她训斥姑娘不想被别人听到损了姑娘名声，便压住脚步，没跟上去。

松开了赵琦妍的手腕，庄氏冷瞥向她，“你明知道我最不想管他们母子的事儿，你还尽给我闯祸！”

赵琦妍也不管庄氏在生气，厚脸皮笑着挽上庄氏的胳膊，凑到她跟前轻声道。

“父亲孝顺，他就算心疼小六和祖母闹，可到底是舍不得真的处置祖母。母亲，您刚才帮他解决了一桩难事，说不定父亲突然想起和您的夫妻情分，晚上就去您房里了呢，难道您就希望您的夫君每晚都去陪陈姨娘？”

庄氏微愣。

女儿为她照相，她本来应该高兴，可她心里却很难受。

身为母亲，她不能站在女儿面前为她争风挡雨，却还要让她为了她小心盘算。

不想被赵琦妍看出来她的难受，庄氏隐起眼角的泪意，冷斥道，“你父亲晚上想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只是你，往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

“我也乏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提步向前走去。

赵琦妍对着她的背影福身。

王妈妈见状，也领着一众女使跟着庄氏离开了。

等她们都走了，妗云才走过来，出声，“姑娘，我们也回去吧？”

赵琦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妗云，眼眸里带着迷茫。

“妗云，我帮小六，连你也觉得是我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