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

我竟真的杀死了虞凰。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我明明知道那个文文弱弱的男子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可我还是那样冷酷地将长剑刺进了他的身体。

即使是为了楚煜，我也不能杀了他。

就算他抢走了沐萧，我也不应该这样做。

更何况，听他临终时说的那番告白，我似乎误会了他，误会了沐萧，误会了他们所有人。虽然还不知道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来着实是另有隐情的，我当时的犹豫和疑惑是不无道理的。

并非我是一个容易轻信他人之言的人，只是他既然已是“人之将死”，那多多少少都会“其言也善”，而且，他说到沐萧已经不在了－－这种事可不会是随随便便说的。

当然，不排除是他杀死了沐萧，然后编造了这样的谎言－－但是，首先，他为什么要杀死沐萧？看他的样子，他应该也是爱恋着沐萧的，既然如此，他又如何会杀死她？

其次，就算他真的杀了沐萧，然后特意编造了这个谎言，为了让我相信他是无辜的，那么这样坏的人真的是楚煜疼爱的弟弟吗？

而且，就算不说楚煜，就连我自己也不觉得虞凰是一个那样坏的人，难道他已经坏到了连我们都骗过了吗？

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撞上来，以这种方式草草结束自己的生命？

真是越思考越让人觉得想不通，唯一的解释似乎就只有－－虞凰是一个格外善良的人，他照顾了生病的沐萧，并且帮助沐萧向我们隐瞒了事情的真相，然后在沐萧去世之后，为了让华夏大陆尽快结束分裂的状态，尽可能减少这片土地受到的创伤，他才会向我提出了这样完就是以卵击石的提议。

然后按照预先就做好准备的那样，毅然赴死……

若真的是这样，不只是我，我们所有人－－包括已经逝去的沐萧，我们大家都受到了虞凰诸多的关照。

而我，则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并且还恩将仇报的将自己遇到的所有不幸的事归咎于是因为周围人的背叛，甚至还心狠手辣地将善良的虞澈杀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守着虞凰尸体失魂落魄的楚煜道歉－－没什么好道歉的，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没有办法道歉，因为我即使再怎么愧疚虞凰也不会回来了，而且我的道歉除了愈发强调了虞凰已死这件事之外，没有什么旁的意义。

一切的事情都是由我造成的，现在后悔或是推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我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可还是忍不住会去想“若是这件事当初并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该多好”或是“若是我提前发现了这件事该多好”。

我的心，果然是很软弱的啊……我在心里低低地感慨了一句，随后翻身上马，带领着人马返回风住城，顺便把虞凰的遗体殓好，再把和死去已然没有什么两样的楚煜拉起来带了回去。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楚煜，不，他不是楚煜，纵然他自己一直强调现在的他就是楚煜，但是，他其实还是虞澈，从未改变。

他并没有哭，只是那样任由将士们拉着，脚步踉跄，目光涣散不知望着何处。我们和他说话，他根本就听不到，就仿佛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具木偶，他的魂魄，早就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我不是没有过失去兄弟的记忆，只是，我似乎并没有像他这样悲痛，一来是因为我们家兄弟间的关系并没有他们家那样好，再一个是因为当时就是我击败了哥哥，所以某种程度上讲，他是我的敌人。

说句实在的话，帝王之家，能有像虞澈虞凰兄弟之间这样的手足之情，已然是天大的不容易。

我在回城的一路上，没有胆敢看虞澈一眼，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当以怎样的表情和态度来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