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苏九冬和温以恒回到家中已是筋疲力竭,各自躺在床上休整,二人匆匆吃了几口食物果腹后同时入睡。
柳芸娘原本熬好的姜汤还没来得及让二人喝下,见他们都陷入沉睡,于是把姜汤拿回继续在灶上温着,又继续按照以前苏九冬教的方法熬制葱白、淡豆豉、生姜煎煮,只等二人醒了让他们服下。
苏庭安和阿蓉一下子待在苏九冬床边看看阿娘,一会儿跑去摸摸熟睡的温以恒。
“阿蓉姐姐,我阿爹是不是又生病了?阿爹的额头比阿娘的还热诶。”苏庭安去摸温以恒的额头,烧得滚烫。但是苏庭安不知温以恒是因落水染病,只当他和平日里毒发时那样陷入昏迷。
“阿婆说,阿爹和阿娘出门做事太累了,现在在睡觉,我们不可以吵醒他们哦。”阿蓉牵着苏庭安的小手离开屋子,自己玩去了。
柳芸娘让人去县城里请来闫大夫为苏九冬和温以恒察看诊脉。
料峭轻寒,苏九冬和温以恒先是穿了一整日的潮湿衣服,本身就容易受凉感冒,再加上第二天的不慎落水,水里湿气更重,尤其加速了患病的速度。
温以恒属于暑热型感冒,受暑湿引起,不仅头晕,还伴有发热恶寒,且不思饮食,所以闫大夫开了口服的仁丹和外用的清凉油、薄荷锭。
苏九冬与温以恒情况不同,属于风寒型感冒,恶寒重,发热轻。所以就体表温度而言,当苏庭安先去触摸苏九冬后。再去触摸温以恒时,会察觉出苏九冬的额头并没有温以恒的滚烫发热。
苏九冬落水受寒,风寒之气侵袭入体,闫大夫建议以辛温解表为主,所以柳芸娘提前煮好的姜糖水和葱白等物的煎煮都是正确的解决药方。
傍晚将二人救回,苏九冬足足睡到了隔日中午才醒来,而且比温以恒先醒。
温以恒中毒在身,这次为她上山赴险,苏九冬感动不已,又愧疚自己不仅没能调养好温以恒的病体,反而害得他在如此春寒之日义无反顾下水救人,然后“光荣”染病了。
苏九冬喂昏迷中的温以恒喝完汤药后,兴冲冲的找到她前日昏迷前嘱咐温以恒一定要带回的背篓,看到满满一箩筐采集的大叶金花草,仿佛看到了救星。
苏九冬将甘草与大叶金花草按照不同的调配比例混合,分别煎煮了四锅。甘草是解毒利器,而大叶金花草解毒效果,也是其他草药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
二者药性充足且不相互排斥,将其混合煎煮的药汤服下,再搭配每日的药浴和针灸,借此拔除温以恒体内蛰伏已久的百罗裙毒,已是指日可待。
苏九冬苦守四锅汤药的熬制,时刻注意火候,生恐出了别的差错,导致汤药的效用不足。
温以恒在苏庭安的千呼万唤下悠悠转醒,一脸迷濛的看着聚集在床边的家里四人。
还没等温以恒开口说话,苏九冬就先把药碗塞到了温以恒嘴边。
“先喝药,与什么话等喝完了药再说也不迟。”苏九冬生怕温以恒会嫌弃汤药苦涩,不肯下咽,拿手指死死顶着碗底,看着温以恒皱着眉头把汤药给喝完了。
汤药刚一入口,温以恒就明白苏九冬为何强烈要求先喝药才能说话,因为这碗混合了甘草和大叶金花草的汤药苦涩非常,胜过往常苦药的数十倍,舌尖一沾即刻苦到舌头发麻的程度。
喝完了汤药,苏九冬对苏庭安眨眼睛,苏庭安蹦蹦跳跳抛出屋子,不一会跑进来,手里捏着一颗黄橙橙甜滋滋的蜜饯。
“阿爹阿爹,吃蜜饯。”苏九冬把苏庭安抱上床沿,给温以恒喂食:“阿娘说阿爹和俺儿一样,都不爱喝苦药,所以安儿给阿爹吃蜜饯,吃完蜜饯就不会苦咯~”
温以恒含住蜜饯在舌尖缠绕,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掩盖住了汤药残存在舌尖的苦涩。
看着温以恒和苏庭安一大一小在笑闹,苏九冬似乎察觉出一丝端倪,越发觉得这二人的眉目气质颇为相似……难道说,长得好看的人,眉宇气质大多是相似的?
或者说,苏庭安的爹长得与温以恒相似?……
苏九冬摇摇头,不再继续想,转身投入解毒大业中。
温以恒被柳芸娘告知,从今以后,每日三餐,每天三次,都要喝这样苦涩的解毒药,只把眉头皱成了苦恼的“川”字。
仅仅是口服还不够,苏九冬还打算用大叶金花茶给温以恒做药浴。
由于第一次的进山摸索熟悉了线路,每当苏九冬发现采摘回来的大叶金花草数量不够时,就会带着几个药膳馆的伙计一起进山,沿着之前探索的路去大量采集。缘分
每日三餐的喝药,顿顿不落的药膳,每隔三日跑一次药浴兼针灸。
这样的治疗疗程持续了快两月之久,这两个月期间温以恒的白罗裙毒没有复发,浸淫体内多年的毒素也随着强力的药浴排除,苏九冬称心的替温以恒把白罗裙毒治了个七八成,剩下的部分皆在静养与调理。
温以恒的白罗裙毒不再发作,夜里也能安眠,不再为不时出现的隐隐疼痛所扰,连带着身体都轻健了许多。
每当温以恒看到苏九冬为了替自己解毒,煞费苦心的忙前忙后,只觉得对她亏欠更甚。
学医与行医都是一个缓慢且沉重的过程,需要学习和积累经验齐头并进。
而苏九冬为了替温以恒解毒,在原有医学知识的基础上,主动学习涉猎了药材学、药膳学、针灸学和药浴的研究,更是为了试药配药废寝忘食,用心不可谓不精,其人也是深不可测。
温以恒中毒,苏九冬解毒。
苏九冬在费心解毒的过程中,学到了学富哦原来不曾涉猎过的知识,开阔了自己的眼睫,如今更是借助着古籍上学到的药方,开了永源药膳馆做营生赚钱,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也算得上是相辅相成。
为了替温以恒治病,让苏庭安和阿蓉上学念书方便,也顺便远离村子里苏家人的骚扰,苏九冬用药膳馆赚得的一点小钱,在县城里盘了一间在药膳馆附近的一进宅院。
白天,苏九冬去药膳馆厨房监督指导,温以恒在药膳馆二进院子的休息间里休养,柳芸娘偶尔来药膳馆店铺里帮忙招呼客人,而苏庭安与阿蓉两位小孩子,则要开始上学之旅。
仲春三月,是县城里的开学季。
李夫人兑现了原先的承诺,让熟人老师在县城里的公立学堂里,给苏庭安和阿蓉留了两个学位,两个孩子终于开始正式上学了。
公立学堂里的学生九岁、十岁居多,像苏庭安和阿蓉这样六七岁的孩子比较少,所以两个孩子没有交到多少同龄学伴。
而学堂里老师看在温以恒是钦差大臣辅助官的身份上,随苏庭安二人也多加照拂,是以也没有孩子去欺负他们。
春季开学,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庭安和阿蓉能高高兴兴进县城里的公里学堂念书,而苏小珊则被胜方学堂赶出了院门。
胜方学堂给出的理由是,因苏小珊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时,说了几句孔夫子的不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对孔夫子不敬,是以惹得几位夫子不喜。
古代女子成亲嫁人早,多在十三四岁时开始与人家互相相看。相中了的,就等着十五六岁许了人家,然后顺利成亲嫁人。
苏小珊现年十七岁,同她这么大年纪的女子一般都是在学堂里念书结业,然后嫁人生子了,像她这般念了这么久的书仍不选择结业的女子并不多见。
苏小珊自诩才女,与众不同,以念书学才标榜自身,所以并不在意周遭议论打量的目光。
如今苏小珊被赶出学堂,无意间从朋友口中得知,苏九冬家的两个孩子,都进了县城里十分难进的公里学堂里念书,她的心里十分不平衡。
这天下午,趁着药膳馆里客人少的机会,苏小珊再次登门造访。
上一次苏小珊来药膳馆里找茬,刘掌柜险些控制不住场面,最后还是苏九冬回来迅速残局。
刘掌柜对此心有余悸,所以苏小珊这一次的到来让他十分忌惮,目光一直紧紧粘着苏小珊。苏小珊走到哪里,刘掌柜就盯到哪里,唯恐苏小珊又找理由惹是生非。
“刘掌柜,其实您也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今天来你们药膳馆,不是来闹事的,而是真的有事情要请教九冬姐姐,还劳烦您替我把她叫出来一趟。”
苏小珊做足了姿态,对着刘掌柜彬彬有礼的行了敛眉屈膝礼。
苏小珊在刘掌柜这里是“信用破产”的人,所以他只让人告知了苏九冬关于苏小珊的到来,并不愿意让苏九冬出面见苏小珊。
苏九冬在后厨忙碌,本也不想见苏小珊,但是又担心苏小珊到不到目的,又在店铺里撒泼打闹,于是叫伙计把苏小珊带到了后院。
“小珊姑娘,咱们都清楚彼此是什么人,你不必拘泥什么礼节,有话直说就行。”苏九冬不愿与苏小珊多谈,直接与她开门见山:“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